“工具与本质”-关于中国第1个VR雕塑创作营

2020年7月在我的雕塑生涯中是一个重要的生命节点，我见证并参与了中国第一个VR雕塑创作营。在国外我知道已有一些VR造型软件创作大赛，但真正涉及到雕塑艺术家的创作营，是我未有耳闻的。这个雕塑创作营，是由雕塑家朱尚熹老师和王志刚老师共同策划发起的一个具有前瞻性的数字艺术活动。VR虚拟现实技术它代表了一种科技力量的先进性，把它延伸为雕塑的工具，它则成为一种不同以往的数字雕塑应用手段。它更多强调了雕塑家的特性和雕塑工具在手工操作中的合并应用。它也代表了一种具有当代性的工具，同时也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当代艺术和当代工具的辩证关系。

从数字雕塑应用工具的现状角度来讲，常规以电脑应用为载体的数字雕塑技术并不是我所期盼的形式，我得到的体验更像是隔着窗去遥控室内的雕塑制作过程，它并不是雕塑家亲手去参与到雕塑互动中的交互方式，而创造者与作品真正在空间中发生互动，这才恰恰是雕塑家所需要的观察方式和操作方式。而这次雕塑创作营的意义，我觉得在于让更多人知道有这么一种方式，它是具有时代属性的工具。让更多的人知道雕塑的可能性，也有更多表达的可能性，因为新工具它势必会产生一些不同以往的新技法和新的表达方式。

我一直在思考工具的时代性和时代性的工具，我也很认同一个事实就是科技的发展拉低了技术门槛，这也促成博伊斯那一句“人人都是艺术家”的名言成为现实。比如现在人人都可以成为摄影师，人人都可以去拍视频电影，人人都可以去成为一个画家和艺术家.......正是因为众多科技手段降低了技术门槛，降低了学习成本。这些带有当代属性的跳跃式工具把一些在传统意义上具有专业性难度的行业从神圣的殿堂拉下来，使艺术走入了大众，使更多的人增加了艺术体验，真正让大众成为参与者。但是，与此同时带有当代属性的工具它不光提供了更多具有普世性的价值，他亦为专业的工作人员提供了创作灵感和技术性的便捷，而不单是对个体艺术家利益的冲击。

VR雕塑技术就是这么一个具有时代属性的工具，它相较传统数字雕塑工具有诸多不同。传统的数字雕塑应用强调使用者对软件的逻辑素养和对电脑操作的熟识程度，造成了一些技术壁垒和技术门槛，导致大多数雕塑家没法把几十年的雕塑技术与数字技术融合转化。而VR雕塑技术因为是在虚拟现实中去实现创作，它弱化了电脑技术的操作性和一些电脑程序逻辑，重心放在了模拟现实上，去还原现实中的操作逻辑，这就让更多的雕塑家可以用雕塑的思维去应用和使用数字工具，把自己的毕生所学迅速转化，与数字技术接轨。在雕塑制作方面，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VR雕塑技术还原了艺术的不确定性，这些不确定性往往是产生艺术意味的关键。区别于其他CG艺术，这种不确定性产生了一些不可琢磨和不可预见性的结果和成果，恰恰是这些成果成就了艺术作品的耐人寻味。它不是依靠布线、展UV、拓扑等等让造型更完美的手段来实现的，而把最多的创作精力放在了堆砌、削减、塑造这些近似于传统做法的雕塑手段上。而且它具有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把鼠标键盘的这种电脑操作化变成了用双手去操控的手工劳动，这个手工劳动也正好神似我们在现实中制作雕塑的过程，是用双手使用工具的行为过程，而不是去依靠键盘鼠标的点击和绘图板的平面描绘来完成的雕塑操作过程。我觉得这也是VR最大的优势之一，也是它适合于雕塑家进行传统和数字转化的亮点。他让艺术家脱离了键盘操作，把技术又回归到了手工劳作。

另外，说到“数字雕塑”或者“VR数字雕塑”，我的观点是它们只是个应用手段而已，也只是个工具。我们只要不被工具束缚，沉迷技法其中，对工具应具备包容心。因为我们身处这个时代，对时代、对工具、对社会认知等等都要有前瞻性和一颗好奇心，尤其从艺术家的角度而言，我们不是在重复过去的艺术。我常举的一个例子，就像我们现在进行石刻类的雕塑必然用到电动工具和气动工具。现代工具带来的便捷并不一定是弱化了艺术性。艺术作品不会因为工具的改变而发生弱化，真正使艺术性降低的往往是人的因素。而恰恰是因为我们使用了这种便利的当代性工具，创造了更多的雕塑手段和语言。譬如朱铭老师的太极系列，他恰恰是用现代工具和材料展现出具有当代性的雕塑意味。现在我们往往把使用数字技术做出来的雕塑统称为“数字雕塑”。我对这种数字雕塑的理解更倾向于称它为“数字雕塑工具”，我觉得数字雕塑应该是一个全新的艺术形态，它应该是一种形式感的表现，而不是一种技法的表现。这种全新的艺术形式还取决于它的载体和呈现方式，并不是再依托于传统的材料载体和呈现方式。

再谈一些我认为的关于数字雕塑工具优势的话题。传统的电脑数字塑造软件，我认为它的长处在于撤销和重做。它大大的降低了一些常规雕塑中的实验成本，节省了在雕塑处理手段上往复研究重做的劳动。而在VR雕塑工具里，我觉得它的长处不仅仅是将双手还给了雕塑家，让雕塑家回归于手工劳作。它的长处更多的是大大降低了经验成本，这种经验成本放在现实环境中，往往需要雕塑家几十年的实操经验和总结，才具备掌控大型雕塑尺度比例的可能性，而VR雕塑工具它具备了模拟尺度这种能力，正是节省实验同经验成本的关键。

这次创作营的活动，我认为也是一个抛砖引玉的行为，一是向社会展示有更多创作手段的可能性；二是借这个活动引发一些思考，这个思考来源于艺术的本质和应用工具的辨证。

方 昕

2020年8月10日星期一